川.

凛门🙏

再见你,少年

北方的冬天总是离不开片片飞雪,出门的时候倒是正赶上下得大了。

贺知书低着头向前,一步一蹭,很慢地奔着公交站牌,偶然间回头瞥了一眼,来路的脚印渐渐被风雪埋没,已经变得不太明显了。

就像人生再回不去的往昔,没有了就是没有了。

“从前听说,回忆是老人家最爱做的事,现在却是我自己经常想起以前。”

艾子瑜深深看了沙发上苍白的贺知书一眼,脖子微转,不忍说些什么,嘴唇动了动,终究没有开口。

“艾医生,对不起……”贺知书低下头,露出白皙的后颈,“是我贺知书没有福气,既不能彻头彻尾的与人厮守,也不能干脆利落的说断就断。”

艾子瑜递过一杯温水,打断了情绪低落的贺知书。

他不该强硬地逼迫贺知书放下过去,他并没有能力治愈贺知书心里的伤,就像他治不好贺知书的病一样,他始终是个无能为力的局外人。

这太残忍了,无论对他还是对贺知书,这种剖开内里,把一切全力遮掩的伤痛都展露出来的举动无疑会让人大伤元气。

“其实,我很怕……”贺知书接过水杯,抿了一口。

艾子瑜抬起头来,静静地看着贺知书,用他那种一贯专注而又深情的眼神注视着贺知书。

“蒋文旭以前也是对我很好很好的……”

好到,我一度以为是他上辈子欠过我什么……

“他经常会用那种小心翼翼的表情看着我,一个大男孩露出那样一副小媳妇的模样,让我觉得有些好笑,又有些可怜。”

贺知书闭着眼陷入回忆。

“小时候我爷爷家院子里中了好多好多茉莉花,我会偷偷摘一捧送给蒋文旭。他都好好地存放起来了。刚在一起的时候,我无意中看到过那一捧已经干掉的花。”

艾子瑜默默地听,不忍心打断这片刻的美好,但又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回不来的往昔,心里只觉得悲哀,替贺知书觉得不值。听着听着,又开始替自己觉得悲哀。

“我问他,花都干成这样了,怎么还不扔掉?他就扑过来抱着我说,因为是我给的,他舍不得……”

贺知书的声音小到听不清了。

艾子瑜眨了眨眼,轻轻叹了一口气,“知书,你累了,回家歇一会儿吧。”

“我相信他那时候说的都是真心话,可我也必须相信,现在那个面目全非的人,他也叫蒋文旭……艾子瑜,我不得不怕。”

艾子瑜心里痛极,拦腰抱起鼻尖泛红的贺知书,把人放到副驾驶上,“知书,睡一觉,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了,我送你回家,好不好?”

“……”

贺知书沉默了,他靠在车窗上,看着旁边俯下身子一脸关切的男人摇了摇头。

事到如今,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算作他的归宿了。


回到家里,房子还是那样空,床铺还是那样冷,手指上的银色指环泛着金属的光泽,映出冰凉的白色灯光。

贺知书与艾子瑜告别,披了一件外套坐在窗边。

星子撒了满空,黑底白光,那光偏黄,眼睛看着似乎是有些暖,但终归太远,暖不到心里,反而让人觉得更冷。

深秋,虽然没冷到要烧暖气的程度,却也不是能随意在屋子里造作的温度了。

“又坐在这边吹风……”

贺知书转过头,并没有人说话。

沉默……

半晌,才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一声轻笑。



“你们这些学霸就是喜欢想东想西,我也搞不懂你们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?”

“不喜欢?”

“那哪儿能,喜欢的不得了,而且就喜欢你!”



可能真是想的有点多了……

有时候坐在窗边看着楼下黑漆漆的小路,偶尔担心蒋文旭回来时摸着黑受什么伤,于是贺知书亲自跟物业沟通,挂上了几个微亮的小路灯。

这么久过去,灯早就不再亮了。

本来想感叹一下物是人非,没想到现实这么不给力,连“物是”都留不住。

“睡吧……得睡了。”

贺知书低声咕哝着,起身打算把窗台上的书本收拾收拾,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已经坐了太久,腿都已经麻了。腿部着力的一瞬间踉跄了一下,慌乱之中也不知道磕在哪里,登时膝盖一痛,又疼又麻,好像整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。

“嘶……”

坐到床上挽起裤腿,不可避免碰到了撞击的地方,入眼一片青紫,隐隐透着血色。

“真的很疼啊……”

贺知书用力眨眨眼睛,把鼻子里的酸劲儿憋了回去。再怎么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也没用,没有人会再把自己放在心尖上疼了。



没用的……没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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